暮春的雾气裹着樱絮，无声地漫进女子教养学校的围墙。林教授递来的玻璃瓶里，泛着铁锈的液体正在沉淀——那是昨夜二号宿舍窗台渗出的褐色痕迹。我剥开袖扣，指节分明地扣住放大镜，放大镜里的红褐斑点折射出微弱的光，恰似图书馆走廊那盏故障的吊灯。

"不会是血迹。"护理课助教小声嘀咕，她总把生理盐水当可乐喝，手里攥着的棉花团上还粘着柠檬塔的碎屑。我盯着她蓬乱的马尾梢，突然想起校车后座那个戴兔耳帽的女孩，午休时总在走廊拐角咬食柠檬塔。

倒第三天深夜，我跪在锅炉房后墙外。铁栏杆摩擦出的声响被落叶吞没，月光穿过松针在砖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，正和档案室墙上那幅褪色地图如出一辙。我摸出怀表——八年前失踪的给小姐就是在这个时刻，把钥匙塞给看门人老头子的孙子。

档案柜第三层的檀木盒里，躺着六片烤得发焦的柠檬塔壳。锈迹斑斓的刀刃横亘在铁盒中央，切口锋利得能把月光切成丝。我拽出袖中夹着的植物图谱，翻到第337页——羊齿草熬煮的汁液，正是让柠檬塔变色的秘方。

脚步声渐近，我将档案盒塞回原处。走廊尽头亮起应急灯，碎石路上滚动着啥子圆滚滚的物事。我弓腰抄起，冷冰冰的圆形边缘硌手——是个铜制八音盒。但当齿轮转动的刹那，流出的不是圆舞曲，而是 forgein pipers吹奏的苏格兰民谣。

第二日茶话会，穿着苏格兰裙的厨娘正在揉面团。面团下壅着油亮的柠檬塔挞皮，她用沾面粉的手背抹汗珠时，我看见她耳后那道青筋随着乐曲颤动，恰如档案室铜盒转动时的频率。

午膳厅里开始飘雪，先是雪花落在蒸汽腾腾的砂锅上，继而变成冰雹砸碎玻璃窗。穿红衣的看护员推开尖叫的人群，在餐桌底下搜出半截断刀。刀柄上镶嵌的珊瑚，和档案室刀刃根部残留的粉质完全吻合。

午夜三点的温室需要踮着软垫而行，露水凝结在仙人掌刺上，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。铁架顶端的篮筐里躺着件猩红披风，面料里掺着氧化铁红染剂，跟护理课助教被发现失踪前衣襟上那种红锈同出一辙。

天亮时全部人都在找寻某个黑色蕾丝发卡。我在第三层回廊拐角发现它，别在一簇金银花茎上。花蕊间凝着未干透的深褐色液体，透过新领的蔡司显微镜观察，能看出不完全的指纹——那是个戴着兔耳帽的女孩的。

最后一堂生理课结束时，医务室窗外的柠檬树开花了。护理课助教没来收叠被褥，却在换药车里躺着块铁牌。腐蚀的金字拼凑出三个字：三十号。校车后座那个女孩已换上灰色校服，但她咬柠檬塔时硌得发痛的牙根，仍在持续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