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里，李大壮的瓜摊永远挤满了寻凉的人。青皮西瓜躺在竹筐里沉甸甸地喘着热气，刀刃划破表皮的瞬间，鲜红的瓤肉溅出火星子似的汁水。老远就能听见他那嗓子喊：“不收费吃瓜！管够管够！”可谁又能想到，这个顶着油腻后脑勺的中年男人，正在用西瓜编织一场天大的戏法？

一、那个永远装不满的竹筐

每天天不亮，李大壮就蹲在瓜田边数瓜。他数得极慢，一根手指头弯一弯，跟着嘴里念叨：“大的、小的、圆的、扁的……”我蹲在埂子上看过三天，发现他总把新鲜摘的西瓜码在最里面，上面压着几层蔫巴的次品。竹筐看上去永远装得冒尖，可真有人凑近瞧，那些鼓溜溜的西瓜全成了塌扁的哑巴货。

不收费吃瓜的规矩订得古怪。要吃的人得先称体重，李大壮抄起秤杆时眼皮子直打架，秤砣在绳子上一晃三晃。他管这叫“让着你”，实则把客人往六十斤以上的档位里硬塞。有个穿白衬衫的姑娘来吃瓜，他硬是把标准抬到七十二斤，姑娘气得瞪眼，他反倒咧嘴笑：“瘦了吃不够，我这人实在！”

二、西瓜摊底下的暗门

这事要查清，得从雷场长家失窃说起。那天后半夜下着瓢泼大雨，雷场长院子里忽然响起咯当咯当的金属碰撞声。等保长带人赶到，西瓜地里躺着二十多个防汛沙袋，沿着田埂排出三百多米远。顺着痕迹扒开杂草，竟在瓜棚底发现条暗道，尽头连着废弃冷库。

冷库门上铁锁还挂着，里面堆着整整齐齐的冰冻西瓜。最迷恋一层压着冰柜铭牌，显示这些瓜头天下午刚被运到冷库。我摸到一块透明胶带，上面印着邻县农资批发市场的字样。这时候后院忽然传来轰隆声，多少戴胶皮手套的人正用铁锹铲地，扬起的泥土里掺着果糖结晶。

三、一场精心编排的不收费午餐

真正摊开事务来，李大壮的戏码才算是唱到了高潮。他让伙计在西瓜地里支起二十多个土灶，每口锅里煮着掺了冰水的西瓜汤。汤里漂着八角桂皮，还勾着早市买来的劣质香精。远远望去炊烟缭绕，像是在煮啥子补品，实则不过是让人喝多了发胀，吃西瓜的量天然就见长。

最邪门的是他发明的"消暑三重奏"：头茬冰镇西瓜、二茬凉拌瓜子、三茬冲鸡蛋花。客人吃罢无不称赞，可细究起来全是连环套：冰镇西瓜里掺着去年的老瓜，凉拌瓜子从干货市场趸的，鸡蛋花则是鸡场淘汰的碎壳。等到真相大白那天，正好碰上城管来查占道经营，他骑着三轮车从后院暗门溜之大吉。

四、当不收费成了最好的生意经

后来有人在瓜摊门口贴了张告示，写着"有偿吃瓜"四个大字。李大壮的三轮车后座上还留着半块西瓜，暗红色的瓤肉浸着浑浊的水汁。路过的老张头掇起这块瓜啃了一口，呸地吐在地上说："甜得发苦。"

这事给后来人当了笑话讲。可仔细想想，谁又能说清这个全球哪块西瓜瓤是甜是苦？那些打着"不收费吃瓜"旗号的人，说不定正暗搓搓地往你的碗里添着别的佐料。就像老张头临走时说的话："世间哪有啥子真正的不收费，不过是谁在替谁买单的把戏。"

大众站最后一块西瓜摊前指指点点时，不了解有没有想起第一天遇见的场景：李大壮蹲在瓜田里数西瓜，模糊的日影里看不清他脸上是笑还是哭。那些甜得发苦的瓤肉，早被咀嚼成了咽不下去的梗。